“二少，很多事情司令做了不一定会说，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，能不跟他怄气了吗？”副官站在利时勋身边，只能见到他面无表情的侧脸。

利时勋没回头看他，双手插兜背对他站着，视线一直盯着玻璃窗外，红木窗上结上不少冰凌，跟他嘴里说的话温度没什么差别。

“这么多年，付叔应该知道为什么的。”

副官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，心里兜了底，今天大概率是可以和解了。

“当年司令确实是找了律师帮林小...”副官噎了一下，赶紧改了称呼，“帮林达处理绑架的事情，这件事于情于理，司令其实都没错，当年你在气头上，现在应该可以想明白的。”

事情起因就是律师打赢官司判了林达管制教育，从那以后利时勋就跟利元良水火不容。

副官见利时勋舔了后槽牙，绷紧下颌不反驳也不赞成，算是还能听他继续讲的意思，于是说：“顾家虽然不敌利家，但顾家也不是吃素的，当年你毛头小子一个，随便找几个航空公司排查就那么容易找到顾悦的航班信息？"

副官可能是攒了很久的话，生怕自己哪句说的不合听了，眼前人转身就走，如同大坝溃堤一样没有留给利时勋说话的时间，“还有你在部队违抗军令偷偷出国，还利用职权偷盗桉宗，这些要不是司令兜着，估计你现在还在部队里被审查出不来。”

听到这里，利时勋转回了身，倚靠在窗沿边，反问了他一句：“要不是你们封锁，不让我查，我能去偷？”

副官作为老爷子的心腹，这件事他也难逃其咎。

副官被他一句话弄乱了思绪，霎时间哑口无言，只能轻叹了一口气，“二少，除了司令不让你查，顾家也不让你查，我想司令不让你知道真相的原因，估计是怕你直接杀了林达。”

副官不是开完笑，实话实说，当年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，要是在那个时候，知道林达做的那么过分，顾大少都可以亲自上手，利时勋那个脾气只会做的更过分，真当杀人犯都有可能。

见他没出声，副官继续说下去，“你从部队出来，短短三年就在利氏站稳脚跟，拢权，把几位叔伯摘干净了，如果不是司令在背后支持，我相信你的能力，但至少不会那么快。”

把在利氏的权利架空，可不止对几位叔伯，还有司令在利氏的权力也差不多归到他手上。

当时利时勋冷静地像个无情的机器，一心一意揽权，完全不顾情谊，只看利益。

要不是司令也在支持，利氏要几年动荡，动叔伯容易，但动到司令头上，是块难啃的硬骨头，倒是利元良自己让步了，而且像是下棋一样，让得你来我往，看不出故意。

利时勋看着副官，轮到他哑口无言，一直以来把老头放在对立面，陈童没回来之前，他马不停蹄一直往前清除障碍，没去细想这些。

因为痛恨那年手无寸铁被人拿捏的无奈感，往后三年时间里，他的生活就等于工作。

副官看见利时勋脸色松动了些，心想，晓之以理结束，是之后动之以情了。

“二少，司令位居高位很久，一辈子性格就那样，这些事情他肯定是不会跟你说的，如果你不去想这些，要是还继续这样僵着，路过家门不入，司令百年之后，你不会后悔？”

虽然面上跟老头不和，但利元良每次体检报告都会经利时勋一份，身体硬朗得很，除了有点高血压和早年腿上的枪伤，几乎没什么问题。

他哼了声，“看他昨天的架势，我都扛不住他打。”

“......”

软硬不吃等于是，副官把该说的都说了，见利时勋面上不露喜怒，但他猜应该是有听进去一点的吧。

利时勋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，“不早了，回屋吃饭。”

*

于是，回到主楼餐厅的时候，陈童已经跟利元良坐在餐桌上吃得其乐融融。

这是自上次在大寿宴桌吵架之后，第一次重新坐在一张桌上吃饭，利时勋迈步走了进去，拉开凳子，坐在陈童身边。

收起全身戾气，整个人温和无害。

厨师又上了一道刚烤好的餐包，热气腾腾，金灿灿的。

利元良撇了撇嘴，当利时勋不存在似的，把一盘餐包换到陈童面前，乐呵呵地说：“试试这个餐包，新品。”

嘴边的白花花的胡须皱着，看起来一脸慈祥。

陈童道了谢，用快子夹起一个，利时勋沉默也没拒绝。

快要放进嘴巴尝一口时，利元良心情很好，笑眯眯地说：“这还是我自己种的花生，今年头一次结那么多.....”

话还没说完，利时勋眼疾手快，一下子就伸手把那个餐包拿走。

利元良被利时勋的动作吓了一跳，彷佛就像是在拿走一个炸弹一样担心，于是肉眼可见地，眼神沾上一抹怒气，一下子就气呼呼地骂道：“混账小子，这么不待见吃什么饭。”

声音之大，在小餐厅回响。

副官站在身后，满眼无奈，白讲那么多话，敢情一句都没听进去。

大家默不作声，一般情况下，两爷孙吵架是避免不了。

“爷爷你误会了，他不是....”陈童怕利时勋把面包丢了，先伸手把那个面包放在自己碗里，然后转头跟利元良解释：“利爷爷，我花生过敏很严重，他是怕我吃了。”

陈童踩了利时勋一脚，让他别紧抿嘴角当哑巴，快说点什么。

利时勋还是拿过陈童碗里那个餐包，无言地吃了一个，像是在讲和。

利元良就坐在对面，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，也没说什么话。

吃完之后，利时勋站起来，面对着利元良说：“爷爷，我们谈谈吧。”

爷爷，二字。

从他口中喊出，原来已经久到快要忘记是什么声音了。

利元良内心波动，面上却还是严肃一张脸，副官扶着他站起来，中气十足说了声，“来书房。”

“把所有花生类的都撤掉。”利时勋跟保姆嘱咐了一句，就跟着利元良进了书房。

陈童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，心情美滋滋，窗外阳光正好，雪也停了。